在掠过的光线里, 喻冬变得陌生了。
眼睛, 鼻子,嘴巴, 明明没有变化,但落在宋丰丰眼里,却完全成了另一个人。
一个让他激动, 和心跳加速的陌生人。
车子走远了, 喻冬低下头,亲了亲小狗的脑袋。
“有道理。”他像是针对宋丰丰说的那句“又不是谈恋爱,不用同一班”做出的回答, 语气冷淡平静, 没有任何波澜。
但宋丰丰听得出来, 他不太高兴。
这不是事实吗?有什么可不高兴的?宋丰丰愣愣地想,莫名地心虚起来。
“喻冬?”
“走吧, 要下雨了。”
细细的闪电在雨云里翻滚, 随后落到遥远的海面上,照亮漆黑夜空。
两人带着狗攀上海堤, 沿着大路往回走。
喻冬的话明显变少了,宋丰丰也不太好意思开口。他的心脏还在狂跳, 喻冬离他太近了,走动的时候他总觉自己会碰到喻冬的手臂。
这个想象令他脸庞和脖子都发热了,整个人像是被什么蒸烤着, 冷静不下来。
他无比熟悉的喻冬现在变成了一个捉摸不透的谜。
走到铁道口, 又碰上了落闸。列车的行进速度快了, 似乎是打算在雷雨落下来之前尽快抵达码头,把货装好。
赶着在下雨之前回家的人在铁道口的两侧挤挤挨挨,站满了一片,车和人混在一起,很杂乱。
喻冬发现宋丰丰和自己贴得很近。两人并肩站着,胳膊相贴,皮肤上似乎有热气源源不断地传来。
他又无奈又气恼地闭了闭眼睛。
脸庞是热的,耳朵也是。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反应。
宋丰丰的沉默让喻冬突然之间也失去了寻找话题的想法。所有的话题似乎都没有可以展开的意义了——互相之间不存在“谈恋爱”的任何可能。
你在想什么啊——喻冬懊恼极了。什么谈恋爱,他从来没有想过。从来没让自己往那方面想过。不可能的。即便他自己不在意,宋丰丰也不可能的。他喜欢自己,却不是那样的喜欢。
可宋丰丰却和他站得这样近。就是现在,就是此地此刻,他们相互以近乎依偎的姿态站在一起,
喻冬懊恼了一会儿,很快又在懊恼里艰难地捕捉到片缕让人高兴的甜蜜。但这甜蜜很快又消失了,懊恼重新占据他心里的绝大部分空间。
太烦了。实在太烦了。喻冬知道他只要稍稍往旁边让一下,让自己脱离宋丰丰温暖皮肤的触碰,那么懊恼和愉悦都会消失,或者至少不会变得这么强烈且变化无端。
他从铁道口落闸站到放闸,始终一动不动。
没勇气,舍不得。
小狗被他抱得太紧,喘不过气似的挣扎起来。
宋丰丰往前走的时候伸手把小狗接了过来:“它到底叫什么啊?”
“不知道。”喻冬没精神地回答。
宋丰丰看了喻冬一眼。在路灯地下的喻冬显然有些失意,闷不吭声地一直大步前行。宋丰丰快走几步赶到他前面,转回身和他面对面。
“喻冬,那你还给我补习吗?”他抓起小狗的爪子冲喻冬挥了挥,一步步后退着走,“来,叫一声喻老师。”
“我文科啊,怎么跟你补习。”
“语数英还是可以的吧?”
“数学不行,学习内容和难度不一样。”喻冬说完之后顿了顿,几乎不假思索地继续开口,“不过我多学一点也没问题。”
宋丰丰放下挡在自己面前的狗:“什么意思?”
“就是……你把你们的数学教科书给我,我可以连带理科的一起学。”
宋丰丰毫不怀疑喻冬的能力。他也没有考虑到喻冬是否还有时间多学一门,学更难的部分。喻冬既然说可以,那就是肯定可以。
他高兴起来了,终于和喻冬继续保持了之前的所有关联。
还在继续再说什么的时候,他脚下一个趔趄,脚后跟差点踏进沟里。
宋丰丰立刻把小狗抱在怀里,但这样一来就没办法及时站稳了。
喻冬拉住了他的手。
“谢谢。”宋丰丰说,“你的手这么热?”
喻冬平静且自然地松了手:“你的也一样。”
“你比较热。”
无聊的对话持续了一会儿,宋丰丰仍旧抱着那只小狗,和喻冬并肩前行。只是他的心脏又开始狂跳了,太阳穴的血管绷得很紧,松不下劲。
喻冬离他太近了,近得让人难受。初夏的气温原来已经这么热了么?宋丰丰只觉得额头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,自己无计可施,只能装作不经意地擦了又擦。
他的手背有时候会触碰到喻冬的手背。
宋丰丰一开始不是故意的。但后来他开始装作不是故意的了。
喻冬似乎也意识到他靠得太近,转头看了他一眼,但什么都没说,脸色红润得有些异样。
他默认了。或者,他不觉得这有什么。宋丰丰感到些许失落,但很快把喻冬的不反对解读为许可,走得离他越来越近了。
所有人的选科决定都交了上去。选科确认表上需要监护人签字,喻冬的那份是周兰签的。
他认为这没有问题。自己的决定没必要知会喻乔山,反正素来都跟喻乔山没有任何关系。
六月初的一天,文理科的分班表终于出来了,张贴在宣传栏上。
喻冬对分班表兴趣不大。文科班一共六个,设一个尖子班。他肯定是在尖子班里的,看不看都毫无区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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