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上学, 张敬仍旧没跟喻冬说一句话。
喻冬和郑随波两个值日生在放学之后, 兢兢业业打扫卫生。等一切都清理好,喻冬才发现张敬在走廊上站着, 看样子是在等自己。
“还揍我吗?”喻冬拎着书包走出来。
“揍。”张敬哼了一声,“玩的什么激将法。”
喻冬笑了笑,看来关初阳已经跟他说了协会的事情。
两人离开教学楼, 走向车棚。三中的车棚就在操场附近, 足球队的人正在训练,他们可以看到宋丰丰坐在场边,正聚精会神地看队友训练。
上学的时候喻冬没有看到宋丰丰。他以为宋丰丰睡午觉睡过头了, 还特地到宋丰丰家门口等了一会儿, 直到宋英雄出门告诉他, 宋丰丰早就走了。喻冬从来不迟到,但今天下午是压着点到的学校。
张敬喊了宋丰丰一声, 宋丰丰回头看到他俩, 浮皮潦草地抬手扬扬,很快转过了头。
张敬很吃惊:“他今天怎么不过来了?”
平时看到张敬和喻冬叫他, 只要不上场,宋丰丰都会跑过来跟他们说两句话。
喻冬不想继续这个话题。两人走到车棚, 棚子里没什么人,稀稀落落的,自行车倒是还有很多。车棚旁边长着三中最大的一棵羊蹄甲, 足足有三四层楼高, 春天时会开满树的白花, 在雾气里影影绰绰。
花瓣落下来不少,厚厚地在车棚顶上铺了一层。
喻冬先推出车子,张敬还在捣鼓他那把不好开的锁。
白花羊蹄甲的花瓣边缘是温柔的波浪,像海浪一样。它们被湿漉漉的春风吹了下来,又湿漉漉地落在喻冬的帽兜里,头发上,还有车篮子中。
张敬还是没把锁打开。他气恼极了,重重砸了那锁一下,骂了句脏话。
喻冬很少听他说脏话,落在耳朵里有些新鲜。
“张敬。”喻冬说,“你甘心吗?”
“不甘心。”张敬抬头看他,“可我们还有什么办法?”
喻冬抓下脑袋上的两片花瓣,扔在车篮子里。
“我有。”他冲张敬露出笑容,“这办法只有你能实施。”
张敬:“是好办法还是坏主意?”
喻冬:“利用现有规则的好办法,绝对不违法乱纪。”
张敬被他的话逗笑了,很快又沉默下来。
“你和初阳会受影响吗?”他问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喻冬坦白告诉他,“这办法是我中午想出来的,能不能成,完全靠运气,因为有一个特别关键的环节,得看老师清不清醒。”
张敬站起来。他对喻冬所说的这个办法充满了兴趣。
“你说。”
三月初,温暖湿润的海风从海上吹来,带着充沛的水汽。
城市被水雾彻底笼罩,水滴在墙上滚滚而下,悬空的雾气似有实质,人在里头走一个来回,头发衣服全都湿透。
路面永远像被大雨淋透一样湿,车轮永远易于打滑,衣服永远晒不干,书页被湿气吃透了,封面和内页全都卷翘起来。
宋丰丰结束训练,自己也不知道湿漉漉的头发里是汗还是水。
“今年南风天怎么这么厉害!”队长的头发稍稍留长了,戴着头带,把脑袋甩来甩去,水珠子乱飞。
宋丰丰用网兜装着自己的球,跟队友告别,往车棚走去。
落满了白花的车棚边,喻冬正骑在自行车上等他。
宋丰丰看他一眼,觉得在湿漉漉的空气里,喻冬的眉眼似乎比以往还要浓,连头发都变得更黑了。
他穿得有些单薄,里面一件兜帽衫,外面罩着冬季的长袖校服。帽子里被塞了一堆花瓣,让喻冬看起来有些傻气。
“郑随波干的。”喻冬指了指身后的帽子,“帮我掏出来。”
宋丰丰没动手:“你自己掏。”
他取了车,也没招呼喻冬,直接往前推。
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校门,喻冬像是对他的不理睬感到了恼怒,猛蹬几下超过了宋丰丰。海风还有些大,把喻冬帽兜里的花瓣纷纷都吹了出来。一路往后飘。
宋丰丰抬手抓住几片,都是柔软的白色花瓣,有的中间还掺着一抹浅绿,是略硬的脉络。
他抓住花瓣,单手握着车把,闷不吭声地在喻冬身后跟随。
他俩已经好几天没好好说话了。
在铁道口停下来的时候,又是喻冬主动开口。
“我跟张敬商量了一件事。”
宋丰丰:“嗯?”
“给标本协会和张敬、初阳两个人出气的办法。”
宋丰丰:“你也叫她初阳?”
喻冬:“……是啊,不行吗?”
宋丰丰把手里的花瓣扔到地面:“那我也这样叫。”
片刻之后,他才听到喻冬回应:“无聊。”
闸口开了,两人随着人流和车流往前骑,渐渐并肩而行。
“我想去看狗仔。”宋丰丰说,“我好几天没见它了。”
“已经认不得你了。”喻冬瞥了他一眼,“它现在跟我最亲。”
小狗就叫狗仔,也没正经的名字。喻冬不在家的时候就周兰带着,用个小竹筐装着放在三轮车上,车里装满了收回来的鱼,一直蹬到市场去卖。等到喻冬回来,狗仔就成了喻冬的,连吃饭都要抱着。小狗却不太乐意被他抱,总喜欢往周兰身边凑,趴在她脚下睡觉,蜷成一个黄色的小毛团。
和喻冬相比,宋丰丰显然更加陌生。但小狗现在还太小了,谁都可以抱,不乐意也没办法。宋丰丰把它放在自己车篮子里,挠挠它耳朵又摸摸它脑袋。喻冬站在他身边,还在苦想给它起个什么正经名字才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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